1974年，纽约国际摄影中心(ICP)创始人康奈尔•卡帕说：“摄影是最具当代感的艺术形式;它是人民和国家间最重要、最有效和最普遍的事实和思想交流方式。”ICP收藏并在世界各地展出卡帕所说的“关心人类的摄影师”的作品。

　　现在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尽管还有摄影师和机构支持传统摄影，但是更多的人认为他们不需要了解什么是胶卷。我曾面试过一名想来我所执教学校学习的瑞典学生，他从来没有见过胶卷长什么样，也无法理解胶卷拍摄张数有限制这一概念。

　　什么是传统摄影?它已经消失了吗?当代摄影的艺术形式是什么?无处不在的互联网和数码相机正在彻底颠覆我们看这个世界的方式，以及与此相关的行为。数字技术快速发展的势头改变了我们对图像或图像意平庸。

　　摄影有过去，但更存在于鲜活的当下。从自拍、拍摄日常菜品，到拍摄普通人的生活空间，拒绝平庸就是互联网专门研究的一件事。互联网让普通人有了参与创意制作的机会。我还记得，有一名女子患有广场恐惧症，无法外出，她利用谷歌街景抓取图像的方式制作了自己的旅游摄影画册她不仅发现了一个足不出户探索外面世界的办法，还对她所见的风景进行了充满想象力的回应。互联网为过去诸多社会边缘的人们开辟了另一个空间：这是一种不答否认的民主化力量，却也有其不利的一面。

　　在网络上，大量图片被制作、发送、上传和使用，显然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们还能在摄影中寻找到任何意义吗?我们还能再思考摄我的特家庭相册了，我们使用面书或其他社交媒体，而当我们死去之后，这些东西又会去哪呢?拍卖会上或阁楼里成箱的照片——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到这些，或者说我们在那些地方能够找到什么?我们将如何学习存储和使用档案?你的云存储已经满了吗?在我们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之前，我们在自我的世界中沉迷了多久?在《美丽新世界》(英国作家阿道司•赫胥黎创作的长篇小说，主要刻画了一个距今500年的未来世界，物质生活十分丰富，科学技术高度发达，人们接受着各种安于现状的制约和教育，所有的一切都被标准统一化，人的欲望可以随时随地得到完全满足，然而在机械文明的社会中却无所谓家庭、个性、情绪、自由和道德，人与人之间不存在真实的情感)中，没有窗户，只有镜子。

　　电影制片人安德鲁•基恩热衷于谈论数字民主化的陷阱。他说：“当把所有东西都放到人群中，所有东西都民主化，所有东西都由点击次数来决定的时候，显然破坏了艺术的严肃性。没有证据表明我们正处于文化时代的辉煌时期，但是有证据表明，我们很可能正处于文化意义上新的黑暗时代•⋯此时创意世界被毁灭，剩下的只有杂音和自己的观点，我们面临着民主文化的危机。”

　　当摄影诞生时，每个人都说绘画将死，但是事实上最后并没有。当数码摄影到来时，每个人都说传统摄影死了，但现在传统摄影正在复兴，并且在艺术市场上传统摄影尤其受到尊重。买家热烈追捧由艺术家自己手工制作的图像。同样，随着互联网的出现，大家都说摄影集死了，但现在它已经成为摄影界最令人着迷和备受欢迎的形式之一。在我们的天性里，有一种适度的玩世不恭，但要小心，别放弃暗房一如果你爱它，为什么不保留它呢?

　　毫无疑问，几乎所有的商业摄影领域正在受到数字技术和所谓的超媒体世界的冲击，只有在艺术摄影这个奇特的“小堡垒”内仍然在追捧传统摄影。数字革命带来了一系列复杂的相机和电脑程序，可以将真实生活融人我们的幻想之中。我们可以有第二次生命，我们可以沉浸在社交网络中，我们可以随时随地与世界上的任何人聊天，我们可以通过创造性活动，以我们以前想象不到的方式进行交流。尽管数字和太空时代的发展如火如茶，但是在画廊界和某些艺术市场上，摄影作品依然欣欣向荣。美术馆的摄影部门日益壮大，专业策展人也纷纷跟进，摄影集正在蓬勃发展，个人出版已成为一个值得研究的行业。

　　今天，摄影很简单，但也很难，决不只是用手机拍照那么简单——我们可以拍出简单的照片，但是我们能否通过一种对历史和社会来说很重要的方式，创作出有生命力、有意义的叙事来诉说我们的经验?这是艺术家、摄影师、艺术总监和编辑的工作，他们知道如何创造有影响力的摄影作品，如何对它们加以利用，将它们置于何处，以及如何制作它们以使它们产生最大的影响和意义。这也是我们要向学生传授的内容。

　　在全球范围内，摄影无处不在，男人和女人共同推动摄影的发展。所以我们应该想想，在增强现实、虚拟现实和人工智能方面能做些什么。我们可以做哪些有意义的工作?如何确保采用适当的方法和流程，而不是简单地使用那些让我们感到兴奋的新技术?

　　我会尽我所能，确保在向学生教授新技术的同时，教授他们传统胶卷摄影的方法和工艺，因为没有什么比拿着胶卷冲洗后的照片，或者在亮着红色灯光的小黑屋里看着照片一张张被冲洗出来更美好的事情了。被捕提到的光的性质是什么?它是如何改变图像的?传统摄影是对光线的有机采集，而数码相机的像素高达百万，千万级。在照片中，这个差异最为明显，尽管打印机制造商努力去模仿传统照片的效果，但却无法全然奏效。仔细观看传统的彩色照片，并思考色彩的深度和柔和度——它缺乏数字的清晰度，达不到超真实，但是有的人(包括我本人)却认为它更美。

　　摄影总是处于转折点上，本质上与技术演变和社会结构发展的记录混在一起;它需要不断地重新发现自己，努力创新，以便在竞争激烈的世界中保持领先。然而，我还是呼吁人们要认识和珍惜古老工艺的价值，出于学习和历史的原因，让它们存活下去，因为传统工艺的摄影作品具有不同的质感，值得我们保留下来。

　　摄影是一种很难讨论和分析的媒介，因为它有很多种形式—它有着地域性，是艺术的，是纪实的、是抽象的。当你被问及从事什么工作，而你说你是一名摄影师时，别人就经常会问你是否拍摄婚礼或证件照;或者当你试图描述你的工作时，就会感觉相当复杂。在摄影研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正是这种复杂性。

　　尽管没有任何技术能让一个平庸的摄影师变得伟大，但新的技术仍为人津津乐道。摄影和摄影师无法将一个坏的创意变成好的。你仍然需要拥有非凡的创意天赋，这些天赋与观察、研究、思考、冒险、理解，以及了解如何与他人合作有关。

　　摄影是一种不断重新演绎自我的媒介。它利用技术组合重新调整自我，变得更容易为更多人所用，是一种不断演变的民主艺术形式。今天从事摄影的所有人都应赞叹一直以来与摄影工艺魔力相伴而生的摄影技术的奇迹。我们还要记住，把目光投向比流行媒体和历史书籍所体现得更远的地方，需要聆听来自全球男女摄影师的数以百万计的摄影故事——这种媒介不存在偏见。

中国摄影报：2024年第十四期 总第3477期